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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福泰大戏班是鄂东有名的戏班子。相传天福泰大戏班正跑红的时候,有大戏三十六,折子一百二的说法。
道光八年,天福泰大戏班推出了七十二本连台戏《目莲传》,目莲是戏里的主角,她在阳间受尽非人的折磨之后,到了阴间还要经受阎王的一百单八叉。这一百单八叉叉惊险,叉叉都是要命的处去。目莲要招招化解,如有一招不能化解,就要被阎王爷打入第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目莲传》是苦戏,苦戏就有人苦爱。看《目莲传》的时候,有位大嫂把孩子倒抱着跑,旁边的人说:“你这位大嫂,倒了倒了。”那位大嫂说:“到了就 好,到了就好。”戏是好看,演员却不好找。那阎王爷杀叉,从头杀到脚,叉叉都要命,那目莲接叉,叉叉都要化险为夷,尤其是那最后一叉,目莲从地上腾地跃起,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阎王要在目莲还没落地的时刻,将叉抛出去,那叉既要杀掉一撮目莲甩动的长发,还要裹着那撮长发直刺左侧的台柱子。随着阎王爷的一声长啸,那叉在台柱子上还要颤颤有声。演假了,戏就不好看,演真了,是性命关天的大事,前日接叉的演员,误了一叉,险些丢了性命。第二天,那演员就不演了,班主劝也没用,那杀叉的演员见接叉的演员一走,羞愧难当,也怕日后有个闪失,悔恨终生,最后班主一天出十个大洋也留不住。有谁愿意为一曲戏而丢掉性命的呢。
正在这时,黄州知府张大人要陪同英国传教士盖比、尼斯看天福泰的《目莲传》。盖比.尼斯一头黄毛,是个中国通,你别看他一副斯文像,相遇时一脸的微笑,在胸前画着十字,口里还要念着阿门。其实,他骨子里坏
着呢,他以传教为名,不知侮弄了多少中国女人。上次在有小汉口之称的宋埠,大白天就活活地弄死了一个女人,当地群众驮着锄头,砸了教堂,引发了宋埠教案。朝廷不但不为百姓说话,反而将三十多人关进了大牢。你想想看,这盖比.尼斯和知府张大人要看《目莲传》,你夏班主敢不演?
班主夏映均急得六神无主了,这《目莲传》要是唱不成,天福泰这个戏班也就没个宁静之日,光那戏税就要征得你个倾家荡产。唱,一时三刻又到哪里去找演员呢。你说戏班里缺武功演员,他知府大人信?他盖比.尼斯信?昨天你天福泰大戏班不是唱得好好的么,怎地我知府大人要看,传教士要看,就缺武功演员啦。正是夏映均急得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有弟兄俩来求见夏班主了,说他们可以扮演杀叉和接叉的演员。
夏班主说:“你们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长得黑一点儿的说:“何方人氏并不重要,夏班主只要知道我叫黑蜈蚣,我的弟弟叫红蜈蚣就行。”
夏班主望着兄弟俩,说:“原来是两条蜈蚣,我这是唱戏,不是打架拼命,你能行?”
俩位兄弟说:“可以试试。”
夏班主一看,黑蜈蚣身似铁塔,膀大腰圆,红蜈蚣满身吐秀,体轻如燕。夏班主想,试就试,反正不掉一文银,不少一滴水的。如是,夏班主就在戏棚里试俩位兄弟的武功。这一试不打紧,一试还真的试开了眼界。黑蜈蚣生成的是一个阎王的料子,一跺脚,戏台魏魏地颤动,尤其是那一声长啸,竟将天棚上的顶布啸得哗哗有声。夏班主请了十几个武功演员,还没见到一个有象黑蜈蚣这么好的功夫的。那红蜈蚣更是了得,从夏班主手里夺过一根他正在吸丝烟的弥纸,套在挂夜壶的竹篙上,荡起了秋千。夏班主看得呆了,一根弥纸四两东西都挂不住,他竟在上面荡起了秋千,夏班主知道遇上高人了,连连说道:“好功夫,真的好功夫。”
夏班主当即叫人割肉打酒,留红黑蜈蚣吃饭。说:“二位师傅,就怕我这铺面小,留不下二位师傅。”
黑蜈蚣说:“哪里的话,我兄弟二人路过此地,听说知府大人要请英国传教士看戏,就不想走了,也想在这里凑份热闹。刚在店里住下,就听店主人说夏班主缺武功演员,也就来应试了。”
夏班主说:“原来如此,不瞒二位说,我正为找不到杀叉的武功演员而发愁呢,要不是兄弟二人救驾,说不定我天福泰就此砸锅了。待演完了戏,我当重重地恩谢二位。”
黑蜈蚣说:“哪里要你重谢,这混乱世道,民不卯生,一日三餐有口饭
我兄弟吃,我还要谢你呢。”
戏台搭在镇东边的草坪上,能容上万人观看。这天大早,戏场上早早地开了锣。耍杂的,玩龙灯的,舞狮子的,从各路赶来,在没唱戏前尽情地玩耍。一些弄小吃的,炸油条的,卖汤圆的,也在戏场的外围摆起了摊子。看戏的女人坐在草坪后面的山坡上,爷们坐在看顶台的草坪上。草坪正中,用木桩圈了一个圈,圈中坐着知府张大人和传教士盖比.尼斯。盖比.尼斯拿着一只单管望远镜,不断地朝舞台上面观看。
戏唱到高潮了,台上的演员做得真切,台下的观众也随着剧情而激动,上万双眼睛悲切切地望着目莲,有不少人向台上抛大洋了。
目莲在阳间含冤斩首,来到阴间向阎王爷讨公道了。阎王爷叫道:“只要你经得我一百单八叉,这个公道我还与你了。”接下来就是红黑蜈蚣做阎王爷和目莲的替身上场演杀叉和接叉的戏了。
夏班主说:“请问二位师傅,可红蜈蚣说:“准备好了。”
黑蜈蚣说:“好什么,拿酒来。”
夏班主说:“黑师傅,是否演完了戏再喝酒?”
黑蜈蚣说:“不,现在我就要喝酒,喝足了酒,才演得有劲。”
红蜈蚣说:“夏班主,你拿酒来就是,我哥喝酒是不会误事的。”
夏班主叫人拿来一桶酒,连连说着小心。话还没说完,黑蜈蚣已灌下了三大碗。夏班主还没回过神来,黑蜈蚣又将那半桶酒喝了个精光。黑蜈蚣喝足了酒,叫道:“我这象阎王么?”夏班主说:“象,象。”黑蜈蚣一声大笑,提着叉醉熏熏地来到台上。红蜈蚣身着目莲的服装,跪在前台一角,口里大喊冤枉。黑蜈蚣望着红蜈蚣,一垛脚,台上的尘土直落。一捋胡须,“呀呀”大叫,那声音,如雷灌耳,天棚上的顶布哗哗有声。台下一阵欢呼,连连叫好。
黑蜈蚣说:“目莲呀目莲,你这弱小身材,一个女人之身,可经受得我阎王爷的一百单八叉。”
红蜈蚣说:“只要阎王爷为小女鸣冤,小女就经受得。”
“既然如此。”黑蜈蚣说:“看叉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蜈蚣将一根钢叉舞得水泼不进,如骤雨狂风一般。忽地,黑蜈蚣大叫一声,那钢叉又如一根银丝,紧紧地缠住了红蜈蚣。眼、
耳、鼻、嘴、喉……,叉叉杀的都是要紧处。而那红蜈蚣在那钢叉就要接近要紧处的一刹那,总是轻盈盈地躲开。黑蜈蚣收回钢叉,从腰间取出一根丝带,系在叉柄上。黑蜈蚣又大叫一声,那钢叉脱手而出,似黄蜂,似蛇信,似闪电,直取红蜈蚣的心窝口。就在钢叉接近心窝口的微分时刻,红蜈蚣倏地跃起,撩起左脚,那钢叉转了向,呼呼生风的直朝台下盖比.尼斯的心窝口刺去。台下一阵惊呼,盖比.尼斯更是面无人色,就在钢叉要刺进盖比.尼斯心窝那一刻,只见黑蜈蚣轻抖丝绳,那钢叉又掉了头,回了去,牢牢地握在黑蜈蚣的手里。一场虚惊。知府张大人带头鼓掌,大声叫着:“好武艺,好武艺。”盖比.尼斯大汗淋漓,脚象弹琴,胆颤心惊地附和着:“好……好武艺。中国……中国功……功夫厉害。”
杀了一百单七叉,就要杀最后一叉了。那钢叉在黑蜈蚣手里旋转着,旋转着。忽地,那钢叉冲天而起,众人看去,那叉没了踪影。红蜈蚣在台上翻滚,有如蛟龙出海,有如猴子探山。好半天,只见一道银光从天而降,直朝盖比.尼斯的天门盖杀来。盖比.尼斯一声惊叫。不好。随即坏了一裤子屎。这回知府张大人也吓坏了,就在那一霎间,张大人感觉到那钢叉也是对着自己杀下来的。又是在那钢叉要杀进盖比.尼斯天门盖的那一刻,只见黑蜈蚣轻抖丝绳,那钢叉又回了头,直朝台上的红蜈蚣杀去。红蜈蚣也不蔽让,一个筋斗迎上去,一张嘴,牢牢地含住了钢叉中间那根银晃晃的叉尖。
“哇。”又是一场虚惊。
戏演完了,观众久久不愿离去。唯独盖比.尼斯早早地离了席,回到教堂,盖比.尼斯就病倒了,脑门心痛,心窝口痛,请遍了名医,就是治不好。四十天后,盖比.尼斯一命呜呼了,死时浑身痉挛,七窍出血,其面目惨不忍睹。
于是,就有人说,盖比.尼斯是那天看戏醉了叉,他的魂魄早在四十天前就被黑蜈蚣手中的钢叉夺走了。红黑蜈蚣呢,自那天演了戏,没了踪影,任凭知府张大人四处追捕,就是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