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人韩雪（三）

三

韩雪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被抢救过来后，一睁眼，就看见爸爸和妈妈坐在旁边。爸爸妈妈同时惊喜地喊她：

“小雪！”

她没有说话，眼角无声地淌出两行眼泪。那是幸福的泪水。她庆幸自己没有死，也庆幸自己曾经死过。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想活着了。

“小雪，你真傻！你怎么这样做呀！你有啥话，应该对爸爸讲，这样死了，不是太不值了吗？”

她点点头。她感到，几天时间爸爸的头发白了许多。

妈妈走后，她问爸爸：“看到我给你发的邮件了吗？”

“看到了。”

“爸爸，你以后别和妈妈离婚了吧？”

韩雪看见，爸爸那张热切的脸，迅速冷却下来。他沉默着。

“为了我，答应我吧！”

爸爸迟疑地说：“小雪，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离开爸爸妈妈，你的天地还好宽阔呢，爸爸希望你勇敢地生活。”

“你为什么非要离婚，你真是为了——那个人吗？”韩雪吃力地说。

“爸爸跟你说不清楚，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的。”

韩雪什么也不想听，她只是无力地扭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一个事实已摆在面前：爸爸拒绝了她，却向另一个女人打开了自己。她的分量即使加上全部生命。也不如那个女人在爸爸心中的分量。

出院以后，她冷漠地看着他们争吵撕打，相互仇恨，不再感到痛苦难忍了。

她以死过一次的人的眼睛，看着他们轰轰烈烈的表演，感到可笑极了。

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同意离婚了。

妈妈在后勤部门工作，认识了学校食堂的一位厨师。她的脸上开始涂抹各种香脂，并以更大的热情骂着爸爸：

“那个没心没肺的，要不是嫁给她，我什么样的找不到，他害了我们娘两一辈子。”

爸爸早已把行李搬到了系办公室，在那儿住下了。韩雪发现，那个厨师总是在上午到他们家去，母亲也总是在那时候匆匆赶回来。

有一天，她上学时忘了拿字典，课间时间急忙赶回来。在家门口，听见了屋里神秘的响动。她仿佛被雷击了一样，呆呆地听着母亲那铺天盖地的呻呤声，感到自己的两条腿变得硬邦邦的，头皮直发冷。

母亲的呻呤和叫喊，使她愤怒地拍了拍门。屋里的喊叫声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压迫着她的耳膜。她忍受不了这份寂静，匆匆地跑下了楼梯。

中午回家，母亲问她：“上午你回来过吗？”

她本能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哈怂，敲咱家的门，说不定又是你爸。”接着，她又骂出了一串不堪入耳的话。

韩雪看着母亲那容光焕发、生机勃勃、光彩照人的样子，耳边再一次响起铺天盖地的呻呤声，感到自己的两腿僵硬。现在，母亲的分量正急剧下降，由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和别人一起伤害她的人。她感到每个人都在伤害她，使她无处躲藏。她只能让自己的心灵变得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