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广林成，男，23岁，1999年省属某大学本科毕业。要说其人走运，他也比较走运，农村出身高考应届考上大学，那个年代应届考上大学挺不容易的，听说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时他的听力测试是关着收音机过蒙的，他居然得了60、5分。要说他不走运，他也挺不走运，高考本科生到他毕业的那一年，国家就不包分了。因其貌不扬，在外面打了半年工，只好回家待业。到了1999年下半年，他又时来运转，其所在县市招考公务员。他只有破釜沉舟，一路过笔试、跨面试，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顺利考上了公务员。他可是他们那个小山村的第一位大学生，如今又捧上了金饭碗，那真可谓是光宗耀祖。

9月份，小广来到了木十镇人民政府报到上班。镇长姓马，也是新来的，30多岁，白白静静的，听说原是县委组织部干部科长。马镇长观察了小广几天，见他为人有点本讷，也不懂什么官场之道，便把他叫到镇长办公室。

“上班有几天了，感觉么样？”镇长问道。

“没什……么……么……感觉。”上班第一次被领导问话，小广确实有点紧张。

“那就先到办公室历练历练再说。”马镇长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镇长这个人不是那么好服务的，以后遇到他的事要小心办。小广心里暗暗的想。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到了1999年12月，各级组织都在组织年终大验收。这不县长明天要到木十镇检查年终工作。这可是马镇长到任后，县长第一次来镇视察。全镇下上高度紧张，全“仆”动员。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小马的责任是坚直耳朵、瞪大眼睛死守电话。尿都憋半天了，他不敢去上厕所，生怕漏掉一个电话，误了镇长的大事。终于熬到下午快下班了。再应该没什么事了，小广心想。

“咚咚……咚咚……”有人进办公室了，小广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迅速把城管大队的周队长给我联系上，叫他给我回电话。”马镇长满脸通红，语气生硬。说完便上楼到他办公室去了。

从同事口里，小广才知道，原来一至因资金困难没有硬化的的街道成了这次县长视察最大的阻碍，不仅如此，而且路上还有不少大洞小洞。为了使县长的车从这条路上过不至于有明显的震感。镇长是叫周队长来补洞的。“镇长为这事烦这啦，赶快找人吧。”同事提醒到。

“呼叫台，请呼7654123，镇里有急事找，请回镇电。”20分钟过去了，电话丝毫没有反应。

“呼叫台，请呼7654123，10遍，镇长有急事找，速回镇电。”

不盼望电话响时，它总是响。盼望它响时，它偏不响。30分钟过去了，小广开始有点出汗了。那个年代乡镇书记、镇长才有手机，各单位一把手只有呼机，像小广这样的一般干部只能守固定电话了。

呼出了多遍，仍没有回音。小广硬着头皮走到镇长办公室，“报告镇长，周队长呼了很多遍，没有找到。”声音小得像蚊子。

“没有找到，跟我报告什么，没有找到，继续给我找。”马镇长狂吼到。

呼机呼了千遍无人回。打家里固定电话无人接，真是千呼万唤。小马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周队长认识的人该打的已经都打了，他们好像约了以的，异口同声的说，不知周队长一家今天哪里去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小广的口问起烟了，12月的天内衣都湿了。火热的心似乎总往口边来。

“咚咚…咚咚…”该来的还是来了。“你个裸伢，人到底找到没有，没找到人话也不知道回一个。”马镇长已经咆哮了。“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大学生呢，连找个人这点小事也做不倒。”

广林成满脑子空白，刚才没找到报告了，镇长说不该报告，现在没找到没报告，镇长又说该报告。好像绕口令，把个小广给绕糊涂了。到底什么时候该报告，什么时候不该报告。小广不解。

“呼台，请呼7654123，100遍，请速回电，镇长说活要见你人，死要见你尸。”

实在没办法，可怜的小广骑着摩托车，寒冬腊月之夜，在街头串来串去，他好希望在大街上碰到该碰的人，没找到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报告。到了晚上12点，还没找到周队长的人，小广只好到周队长门口“守门待人”了。周队长一家一夜没回，小广一夜未眠。

第二天，小广才知道周队长昨天临时接到老家的信，他母亲已去世，他回家奔丧去了，没有来得及跟镇里请假，他老家又没有信号。所以发生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县长的检查也可想而知，县长极为不满意。镇长也倒了大霉、挨了狠批，一天拉长个脸。镇长原来白白静静的脸也变成了一张包公脸。

那件事后，镇长对广林成倒是很平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开年后，广林成就被调到离镇区二十几公里外的一个管理区上班，理由是年轻人该多到基层去锻炼锻炼。

有很多问题小广怎么想也不明白，比喻找人没找到什么时候该报告，什么时候不该报告。直至在官场混了十几年后的2010年他才慢慢知道少数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