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春风送画魂

——悼念范德怡老师   老师:您走了。在这个春天迟迟不愿到来的日子里，您走的如此匆忙。您走后的天际，惨淡的没有一丝色彩，只有寒风吹来，忽喇喇地翻动着我藏在心底那一页又一页的追忆和思念……
          腊月廿六日，得知您病危的消息，我与永刚，永和，树良一起来到您的床前。当时，窗外正飘着不知道是2004年的第几场雪，窗台放着一盆您所喜爱的，而此时却只有几根枝条在寒风中飘摆的迎春花。我们伏在您的耳边说：“等窗外的太阳出来了，迎春花开了，您的病就会慢慢的好起来”。尽管我们心里清楚，您是胃癌晚期，您好转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是我们的话并不是在骗您，我们只是希望您再坚持几天，希望您能够最后看看您喜欢的春天，看看您喜爱的那开着淡黄色和嫩绿色花朵并挂满枝条的迎春花。然而老天爷却待您有些促狭：昨天，我们再次在您床前拜别您的时候，窗外的阳光依然十分脆弱，窗台的迎春花的枝条依然光秃秃不见一个花苞——您居然没有看到您人生的最后一个春天。
         第一次见到您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在我做细伢的时代吧？小时候，我常常在大礼堂里外玩耍，那时候，这里是麻城人唯一的“文化中心”。白天我们走大门进去看节目排练，晚上钻下水道进去看正式演出。白天在彩排的后台，我经常看见一位身材修长，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在那里画布景，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您，我们总是站在您的身边看着您提着颜料桶，拿着排刷在各种形状的钉着画布的框子上不停的画。开始我们并不懂您在画什么，到了晚上，当我在舞台上、灯光下看见那山那水，那树那花，那亭台楼阁，那小桥人家，由木框、画布和颜料变成栩栩如生的风景的时候，我才明白您的那双手是如此的神奇，如此有魔力，能够如此的“点石成金”,心里对您充满了敬佩和崇拜。可惜，那时候我家里很穷，没有条件拜您为师学画。也错失了一次很早认识您的机会。
         真正与您相识的时间，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是我在外面漂泊了十年，终于回到家乡工作的一个春天。我刚报到上班就接受了一个“艰巨”的任务——组织十件书画作品参加湖北省民兵书画大赛，而且必须得奖。这是我还没有涉足的领域，一脸茫然的我，当时只得到领导的一句提示：“有困难就找文化馆范老师”。当我找到范老师——您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了您就是当年在大礼堂画布景的人——身材依然修长，面容依然清癯，而头发却已然斑白——我仰慕了十几年，终于走到了您的身边。有了您的帮助和组织，我的第一次任务才得以“初战告捷”。
         从此，我与您相识相交；从此，您引我步入艺术殿堂；从此，由您的介绍，我结识了一批“此生足矣”的知己和朋友——永和，永刚，树良，惠泉，其江……
您象一位园丁，为我们浇水，培土，施肥。没有您，就不会有麻城书坛今天结下的累累硕果；没有您，就不会有从麻城走出的一位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和十几位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没有您，就不会有我们这一批知己和朋友因书法而结下的终身友谊。
          您是一个吝啬言语的人，很少对我们的“作品”指三道四。但您却从不吝啬微笑，这微笑常常鼓励我们在继承传统与大胆创新的艺术探索中勇往直前。您很贵慎我们的“作品”——哪怕是初学书画，“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片纸习作都为我们精心收藏；但您从不贵慎自己的作品，总是有求必应——凡有人向您索请，您总是自贴纸墨，精心画作，有时候还过细装裱的熨熨贴贴，并亲自送到索画者手中——从不索取分文报酬。
          您是我的恩师，也是我女儿的恩师。女儿比我运气好，她再也没有象我孩提时代那样错失您这样一位难得的老师。经您的启蒙，经您上十年经常的鼓励和指点，女儿已经考入全国著名的美术高等学府深造。记得您曾经以我女儿为原型创作过一幅国画作品，那是我妻子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她站在柳树下面的一付场景。女儿曾经在一个艺术画报上看见过那幅作品的照片，她听我讲了这画的创作经过的时候，感动不已，去年上大学前叮嘱我一定要找您买回那幅画作。您听说后，微笑着说，跟老师说买？见外了不是？等我找到了，就给你们送去。然而，这次您却没有送画来。但我知道，那是因为您病重了。昨天，我把您已经走了的消息告诉了远在江南上学的女儿。电话那头，女儿泣不成声，最后还一再叮嘱我：一定记着把范爹爹给她画的那画买回来，不管花多少钱都要买回来。
          您走的太匆忙了一点，从确诊到离开，只有短暂的三个月，也许您还有很多很多的心愿没来得及了却；您走的太早了一点，64岁的年龄，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只是艺术青春的刚刚开始，如果再多给您一些时间，也许您会与齐白石、黄宾虹那样的大师齐名比肩……您走得太让人惋惜了，从此麻城书坛少了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少了一位诲人不倦的师尊，少了一位相交忘年的朋友。
         老师，您走了，在送您东去殡仪馆的路上，从人们含着眼泪送您的悲痛的表情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德艺双馨”。从纷纷扬扬随风飘舞的纸钱的影子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清贫一生勤奋创作的艺术家的灵魂。从龟峰间冉冉升起的旭日的光斑中，我似乎感到了春风正在缓缓的起动，它将托着云彩将护送您升入那绚丽的天国——那里的春天一定是四季常在，那里的迎春花一定是处处盛开，那里一定有您描不够画不完的好山好水——在那个世界里，您还会是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老师: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