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谒药王王叔和墓

   辛卯年八月廿九日，市卫生局领导特邀湖北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医师陈国权老先生一行到白果药王墓考察，余有幸随行，并现场了解到当地一些事关药王王叔和的资料和传说，受益匪浅，感触良深！
   最早知道药王王叔和的名字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刚刚学习中医，我记得那位姓兰的老师带着浓厚的湖南长沙口音为我们讲着《中国医学史》，其中，就特别提到过王叔和：晋神医也，著有《脉经》；尔后，当中医诊断学的老师说到脉学的时候，中医切脉所谓“独取寸口”、所谓“三部九候”再次提到了这位魏晋老先生，后来，当医古文老师上到《脉经》自序的时候：“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在心易了，指下难明”这四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中医脉学之深奥和神奇，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无可释怀。只不过那时，只知道，王叔和，晋人也，与我的家乡何关？真正知道王叔和晚年寓居麻城的事，还是在今年春天。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市卫生局组织各医院领导、名中医到白果望花山药王冲祭奠，并开始商讨研究药王文化，企望将之打造成卫生系统医德教育基地。那次，虽然没有参加，但第一次知道了王叔和晚年寓居麻城的传说。为了了解药王墓的情况，春三月的一个周末，与夫人驱车特别前去拜访。从麻城一路南行，过白果、出望花山，在路人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药王冲。仲春伊始，油菜金黄，桃花盛开，但站在老爷山上，去年苍黄的茅草还没有唤青，信民们将黄表纸肆意压在乱坟上，墓碑开裂，碑文模糊，碑前草庐瓦棱皮开肉绽，想不到千古医王之墓如此苍凉、如此没落。所以，内心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愉悦。回来以后，本想写一篇关于药王赋之类的文字，终因才力短拙和内心的怔忪，未能成愿。后来，勉强凑成八句：
      药王孤冢何处寻， 老爷山上独登临。
      万里烽烟桑梓泪，百年忧患圣人心。
      穷推脉要昌仁术，究隐歧黄兆衰民。
      极目苍凉天地远，凝碧蓬茅叹玄恩。
   诗前有一小序，记录了当时的心境：仲春二月，轻风送暖，浅草初萌。余与内特谒白果老爷山药王墓。但见碑残石裂，蓬草凄清，不禁怅然神伤。归之，续成八句，以寄无尽之追思。夫萧瑟兮草木，千载兮医王！那时，站在老爷山上，我想象着烽烟四起的魏晋时代，干戈扰攘，国破家穷，田园寥落，骨肉流离。为了活命，人们不得不逃离家乡。而在流亡的道路上，有多少生命奄奄一息于田埂路旁，作为一个济世活人的医者，此情此景，内心该是多么的无奈和哀伤；我还想象着晚年的王叔和，站在楚山之巅，远望家乡，山隔山，云阻云，那童年的一草一木，那壮年的一砖一瓦，如今，只能沉浸于清梦中。欲亲故园芳泽，只能梦里依稀，内心该是何等伤感！我也想象着，当王叔和晚年深居于这吴山楚水之壤，在僻静中，一边以自己的医术济世活人，一边探隐前人医学，深研脉理，揣摩脉象，在宁静中又是何等酣畅淋漓！是故岐黄之术，得以传扬。
   今天，当我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在秋阳中，药王墓依旧沉寂和肃穆。沿着药王灵感路上行，仲秋时节，蓬勃的茅蒿在老爷山上悠闲地舒展着，无论是人迹罕至的山坳，还是脚印横斜的墓前坟后，秋草依然苍劲。“秋风怜碧草，不忍发黄华”，我想起我从前写的一句诗，此刻真的很贴切。在药王墓墓前，几副石刻的对联格外显眼：“取死回生天医大圣；劈脑症疾华祖真人”、“药用君臣称国手；功疗龙虎号医王”。前一副将药王与华佗相比，其实，他与华佗应该是同一个时代或稍晚几年的人，甚至当年还见过面也不一定。后面一副就要贴切些，作为传说中当过太医令的王叔和，自然以方剂的君臣佐使医治过号称是龙是虎的皇亲国戚。墓前那残缺的碑文记载着药王从北方来到黄麻的前因后果：
    祖，西晋人也。世居山西泽州府高平县。及元帝渡江，五胡乱华，北方震荡。祖乃渡河南徙避居于此焉。
    正是因为动荡的时世，纷扰的狼烟，让一代医王越万里山、淌千里水而来到这个穷乡僻壤；也正是因为这个远离干戈、民风还算淳朴的穷乡僻壤，让一代医王浮躁的内心沉静下来而写出千古不朽的华章；正是这一部千古不朽的华章，让祖国医学的光艳熠熠照耀在华夏大地，也照耀在这穷乡僻壤的阡陌沟壑！
    站在残碑前，随行的当地村领导还有王氏宗族的后裔，一边指着眼前的残碑断字，一边介绍着王氏宗族在此的基本情况，和有关药王墓、药王菩萨金丹的传说……
   历史流淌到今天，谁也说不清药王冲、药王墓、药王庙从何年何月开始。但是，按照现存的《王氏宗谱》的记载，早在元大德年间（公元1297年——1307年），其先祖子林公就在此置业安居，千百年来，由于长期的战乱，“国祚屡迁，兵燹屡炽”而至“谱牒失散，世系难稽一线之传”致使从远祖叔和公到一世祖子林公几十辈“颠倒错乱于残编破纸之中”（见道光年间《王氏族谱》序），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一千七百年前的一代名医，其最后归宿至今仍让人喋喋议论不休。虽然，时间可以堙没记忆，但堙没不了真正的历史。麻城药王冲自有志记录以来，已近千年。千年以来的药王墓，香火不衰，即使是在文革大肆破除所谓封建迷信的时候，药王墓依然让四乡八邻偷偷而来，那么严酷的时世，依然阻挡不了人们内心的朝拜。这是什么道理？据说：每年农历四月廿八，药王菩萨生日的时候，老爷山上人山人海，那气势，那规模让人真的叹为观止！在药王墓后最奇的还是那所谓“药王菩萨金丹”，一种金黄色细如萝卜籽样的圆圆的、发着滴溜溜金光的东西，相传能治百病。而最为奇怪的是：那“金丹”除了老爷山上有之外，其它的地方从来就没有发现，千百年来，求去的金丹不可枚数但至今仍绵绵不绝。当然，作为一名医生，我根本就不会相信世间真有包治百病的良药，但是，由此可见，人们对于药王墓的崇拜远远超过一般祭祀的神灵。这是一种心灵的沉淀和依托，一种对生活、对健康、对未来凤凰涅槃后的释怀！
   今天，当我们再次站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我们不得不陷入沉思：药王王叔和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本薄薄的《脉经》，也不仅仅是那妙手回春的奇针妙药，而是一种思想，一种情怀：一种济世活人的思想，一种悯人悲天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