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再道将军与麻城肉糕

    在大别山乡村，人们经常传颂陈再道将军生前回故里麻城" 点吃" 麻城肉糕的故事。
    那是1977年11月的一天，为纪念" 黄麻起义"50 周年，陈再道将军专程从北京赶回麻城参加纪念活动，下榻原县委客室。那天下午3 时左右，县委客室负责人和我拿着菜谱走进陈将军的房间，请陈将军为晚餐点几个合口的菜，陈将军不假思索地说：" 要我点，就点一个麻城肉糕，其它的菜可要可不要了。" 陈将军说话办事总是这样爽快。
   老将军为何对麻城肉糕情有独钟呢？
   因为，麻城肉糕是大别山乡村特有的传统佳肴，已历经数千年而不衰。据史料记载，唐明皇下江南时吃过，并视为民间珍品。杜牧在吟" 借问酒家何处有" 这诗句时，就叹道麻城肉糕是道下酒的好菜。
   那天下午4 点多钟，陈将军自个儿提前到席，县委领导和我陪着陈将军围座一桌，听陈将军侃麻城肉糕的制作。
   麻城肉糕品类繁多，以其选料不同，可分为鲫鱼肉糕、鲤鱼肉糕、链鱼肉糕等，以其采用的调料不同，可分为八鲜肉糕、五香肉糕、鸡汤肉糕等，以其松泡程度，又可分为泡肉糕、紧肉糕、嫩肉糕、老肉糕等，其中，以桂鱼八鲜肉糕和鸡汤肉糕为地道上品。
   陈将军还很神秘地告诉刚从外县市调麻城工作的领导，麻城肉糕实为" 鱼糕" ，主要由鱼肉加以适量沉淀粉、猪肉、猪油和调料制成。其制作有十几道工序，最关键是" 打肉糕芡" ，" 肉糕芡" 打好后，将" 芡" 倒于以荷叶铺满底格的蒸笼内，用刀刮平，再放入锅内，先大火，再细火蒸之。
     陈将军那么认真、那么传神的一番介绍，使大家深临其境。难怪每逢春节来临之际，大别山区，尤其是鄂东麻城一带，家家户户买鱼割肉，为做几格" 发财糕"而忙里忙外。还有那接" 吃热肉糕" 的乡风更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说到" 麻城肉糕趁热吃" 这话时，陈将军情不自禁回忆起老红军傅兴贵送热肉糕他吃的一段往事。
   那是1967年秋天，" 文革" 进入第二个年头，全国各地都陷入混乱状态，部队也不例外受到冲击，时任武汉军区司令的陈再道悉知毛泽东和周恩来要来武汉视察，为了向中央领导反映一些真实情况，他冒着生命危险，秘密回了一趟老家乘马。老家老红军傅兴贵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夜请人做了一格肉糕，用块尼龙包好放在自己怀里揣着送到了陈再道的住处。当傅老见陈再道一身风尘，满脸忧虑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讲，要陈再道趁热吃光肉糕。
    临走时，傅老紧紧握着陈再道的手，十分恳切地说：转告毛主席和周总理，文化大革命再不能搞了……下次回来，我一定再请你吃热肉糕。
    谈笑之间，上菜了。
   客室服务员用双手将一盘肉糕放在桌中央，陈将军定神一看，很不高兴，并很生气地将刚拿起的筷子放下，大声吼了一句：" 这样水煮盐焖的肉糕我不吃！" 说完，起身离席。
   在座的人，一个个都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我急忙把客室负责人喊来，并喊来一位老厨师，问是怎么回事。
   老厨师走到席前一看，十分认真地说：" 错啦，错啦！麻城肉糕怎么是这种吃法！" 当时的我，如梦初醒。
   原来，麻城肉糕虽是待客的珍品，但食用的明堂甚多，颇有讲究。老将军千里迢迢回故里，当真的是为吃一回肉糕么？为的是重读一回乡土文化，重温故土那片纯真的乡情，他点吃麻城肉糕，也就是要返朴归真，随乡入俗。这错嘛，一则在吃法上，麻城肉糕应是摆在"洋菜" 、" 鱼元子" 之后的第三道菜，既不能早出，也不能迟出。二则在做法上，应将肉糕切成砖块，在蓝花品碗的口上砌成八角宝塔形状，并用四只红油柒筷子绕上红丝线围护，其" 塔" 内填以炸苕片或胡罗卜片之类的食物，出蒸笼时淋上鸡汤，酒过三巡搬上桌来，一人一方，一层层往下吃，吃至碗口为止。此时此刻，坐在首席上的宾客兴趣怦然，还可给方才端肉糕上桌的厨师开出利时钱。
   面对不忘故土、情系民风的陈再道将军，我们都自责不已，客室负责人更为自己不善注重大别山饮食文化而深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