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写给书法爱好者的信（两年前的）

   作者按：两年前，在《中国书法网》上偶然认识一位广西的17岁少年。聊过两次，就非要拜我为师，当时我很惶恐，找了一些借口下搪塞过去。没想到他竟然接二连三的给我写信请教，无奈之下，只好给他回了几封。时隔两年，偶然翻检出来再看，不觉哑然失笑。今次贴出，供识者一嘻）
墨缘同学：你好
  来信收到，每次收到你的来信，我都会感到有一定的压力，因为你提的问题往往比较高深。一则以你的年龄和阅历，研究和理解这样的问题，可能难以接受和消化；二则我也不是专门研究书法理论的人，很多问题也没有搞透彻，如果信口开河，恐怕会落个误人子弟的坏名。不过，既然你想知道一些情况，我就拣我知道的说说吧。
  关于董其昌的《东方朔答客难》一帖，我没有见过，也就不好具体评论了。不过，我手头有一些董其昌的资料，可以介绍给你听听。据说，董其昌开始是学颜真卿的，后来学米芾，最后是学的锺繇和二王，是学帖一路的人中的一个非常优秀的书家。我个人认为他早年是靠个人灵气在写字，中年是从传统中学习，晚年就融会贯通而炉火纯青了。但是，也不一定是你的信里面说的“将韵、法、意三者巧妙结合”的那样。因为“韵、法、意”是人们对晋、唐、宋三个不同时代书法风格和特点的抽象概括，晋人尚“韵”是追求一种潇洒飘逸的美；唐人尚“法’是追求一种规整严谨的美；宋人尚“意”是追求一种恬淡自然的美。虽然各自都有非常鲜明的特点和风格，但是它们之间也有一定的继承和发展的关系。具体到每一个书家和每一件作品，你就会发现“韵、法、意”在它们中间都有表现。比如王羲之的东西里面如果没有“法度”，那就可能是一堆散乱的笔划和墨团了；《兰亭序》如果缺乏一种恬淡自然的美，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行书； 但是潇洒飘逸这种美的特点在王羲之的作品是占主导地位的，所以“韵”在他的书法里面表现最突出了。其实，所谓“特点”，就是一件作品在某一个方面给人有深刻印象而能够感动人的东西，如果想有作品在各个方面都给人以“深刻”印象，我看一是不可能做到，二是给人的印象多了，就不可能使自己书法作品的特点“深刻”而能够“感动”人了。比如一只鹤只有站在鸡群里面才会非常显眼，如果它与一群鹤站在一起，你可能根本找不出来它了；还有红花需要绿叶衬托，也是这个道理；这也是艺术的一种规律吧。从晋到明有上千年的书法历史，也出现了很多杰出的书法家，我想董其昌一个人是难以把这么多人的优点集于一身的，就是能够把这么多人的优点集于一身，那就没有办法表现他自己的风格和特点了。综观人们对董其昌的评价，也是认为他的个人风格和特点与颜、米比较而显得不够不够突出，特别是晚清以后，碑学热潮的兴起，冷落他的人更多了。不过，这都是高层次讨论的问题,对于我们这些业余爱好者来说，学习董其昌的书法是打牢传统基础、认识和理解书法的历史流传与发展的一个最好途径。而董其昌书法的“空灵”与“散淡”也是一种很高的艺术境界。我很赞成你的想法，就看准这一本帖，不要受外界舆论的干扰，十年八年的坚持学，千遍万遍的刻苦练，一定能练出成果的。
  关于你写过来的《书谱》里面的一段话，也是我上次给你说的“初学分布……”那一段后面的话。《书谱》里面有很多话，我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理解。不过你写的这一段，我经常读，也非常喜欢，（就是从“尝有好事，就吾求学……”开始，到“何必刻鹤图龙，竟惭真体…….”结束）。你写的这一句话的如果读完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嗟乎！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考之即事，断可明焉。然消息多方，性情不一，乍刚柔以合体，忽劳逸而分驱。或恬淡雍容，内涵筋骨；或折挫槎卉，外曜锋芒。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我感觉这句话的关键是最后这几个字“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也就是说，在学习古人书法过程中，面对各种各样的书体、风格和特点，读帖的时候要注意仔细的观察它们的细微之处，分清楚它们的特点是刚还是柔？是内涵还是外拓？这样才能领会它们的结字和用笔的方法。而动手临写的时候一定要写的象，既要“形似”也要“神似”。一般是先“形似”，而后才能“神似”。仔细想一想，所有成功的古今书法名家，都是这样临帖学习过来的，比如董其昌自己说，他与赵孟黼比较，赵的书法行气贯通，一口气可以写一千字而不走样，这方面董自感比不上赵；而论临写历代的书法精品，董认为他自己临了古人的十分之七，而赵只临写了十分之一，这方面董又超过赵了。可以想象，古人学习书法是多么的刻苦，多么的认真呀。
至于我自己，没有什么好谈的，记得原来也给你说了一些，我也是书法业余爱好者，学了很多年，但是没有写出什么成果来，在省一级的书法展赛上有过一些小小的获奖，全国级的展赛连入选都没有过的，就是在我们麻城市也不是水平最好的书法爱好者。我年轻的时候也比较浮躁，学过很多古今名人的东西，后来都忘了差不多了。最近几年，年龄大一些了，能够静下来看看书，写写字，对自己也是一个重新塑造的过程。总之，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就用一种平凡的心态来对待每一件事吧。诚实的对待自己，也诚实的对待别人。当然你还年轻，不应该沾染我们的暮气，要努力拼搏。不过在进入社会之前，扎扎实实的学一些知识，掌握一些有用的技术和艺术，也是非常必要的，但是也需要刻苦，需要耐心。我最近主要是学米一路的东西，米芾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上可以追溯到二王，下可以影响到现代。所以古今学米有成就的人，我都要看看的。就按照这一条路走，每天看一点，写一点，慢慢学习，慢慢体会，能够理解多少就是多少。也不为什么，就是让自己充实一些吧？我现在没有什么成熟的作品，在以前练习的东西里面找了一幅，给你作个纪念吧。
                                                    此致

                                                          敬礼
                                                                                         独 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