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片段

1

死亡封住了智者的嘴

一堆黄土上铺满了

枯草与野菊花

草在风中摇摆着

像一个钟

敲打丧礼的梆子

是菊的清香

尘世的空寂

浮动一个又一个生命

是挣扎的鱼儿

缺氧一样的挣扎

晚霞冲洗过的天幕

像一面忘记签名的墙

在眨着眼睛催促

2

暮色与河流一样宽广

飘起的霞像泡沫

直挺挺躺在河床上

乌鸦穿着黑色的衣服

讲着红色的幽默

喧叫声朗朗

3

刚刚穿透白昼的墙

脸上的蓝光被黑夜

恐怖为一滩闪烁的月

风在寂寞中呜咽

鸟在寒颤中僵硬

大地，像一口古井

把生命折磨成腐烂的凤尾草

还要唱徜徉的歌

4

一盏盏灯照在幽影重重的城

城头上，清肃的风和着箫声

一片又一片落叶坠下

砸在坚硬的石板上

石板的希望早被脚步磨平

像一面镜子，落叶的脉络

放大在月和星下

充当夜的阴魂

5

午夜是一个时代告别另一个时代

《内经》上说：阴阳此消彼长

就像那一条河流，灌注与倾泻

山的魅影忽闪忽闪

映衬那颗启明星

鸡在死一样的静中叫着

村庄发麻，发凉

6

杜鹃在唱着忧郁的歌

晨风中，春天已经驶去

那青而柔的薄雾

像远古的孝布

披在天空上

与庄子，做着

蝴蝶一样飘倏的梦

7

七月流火

沉闷的天空烧焦了

村庄

溅在鹅卵石上的火星

像烟洞，烫在脚掌上

一阵麻，一阵痛，一阵痒

窗檐的爬墙树蔫了

像病重的母亲缺氧

褐红褐红的嘴唇

翕动一个美丽的椭圆

8

永恒是什么

是一层又一层的年轮

抚摸膨胀的枫树

像抚摸父亲的皱纹

粗糙的皮是额

一波一波干燥而

失去弹性

岁月的疤痕抚育了我

那是父亲

一轮轮苍老的年龄

9

请打开车门

与河流一样行驶

把白杨树当做帆

把鸟儿当做号角

请打开车门

与风一样行驶

把云当做轮

把爱当做动力

请打开车门

让阳光操纵生命

让生命像花绚丽

开放在河床上

10

我是悬崖上的花

我的冷香挂在峭壁上

像流泉样流淌

我是悬崖上的松树

我用松针播种季节

用松香播种芬芳

我是悬崖上的一只鸟

我跳跃在沟壑中

我迎风清唱

我是山的精灵

我要把生命的隽秀

写在绝壁上

11

忧郁的丹顶鹤

扑动忧郁的翅膀

在忧郁的天空飞翔

忧郁的沼泽地

弥漫一望无际的芦花

一望无际的芦花，也像

忧郁的丹顶鹤

在天空下飞扬

大地是死水般绝望

天空是铜臭般腥臊

12

去朝圣吧

用圣洁的水

洗去灵魂中的污垢

把龌龊埋葬在朝圣的路上

深深地埋葬，一刻也不懈怠

然后卸去贪欲，穿上善良

跪拜苦难吧，把它独自承担

像口香糖一样，咀嚼

在去朝圣的路上

一边享受煎熬，一边学会欣赏